毛筆行業的現狀，太現實了！
启明按：今天和大家聊聊毛筆行業的現狀，其實也是因為前幾天和我家做毛筆的師傅聊天，中間也不知道因為什麽忽然聊到了我的淘寶店鋪啟明文房的顧客群體的事情，因為我的大多數文章都是針對書法初學者來寫的，所以自然吸引的也大多是初學者，聽了我這麽一說，他說其實你定製的這些筆不適合賣給初學者，他們必然會覺得太軟了。
我說我就是要這麽做，我就是不用那些尼龍含量高的價格更便宜更好賣初學者可能更喜歡的筆，因為自己是從用尼龍含量高的筆的過來的，直到後來水平有進步一點點，對筆性的認知稍微深刻一點後，我才知道以前的認識是多麽膚淺。我不想讓用我的筆的朋友重蹈覆轍，用高尼龍含量的筆，學習錯誤的運筆方法，錯誤地表達筆法，因為有的筆法，有的筆畫，真的隻有好料好手藝的筆才能表達出來。說了這麽多，其實是想引用書法江湖一位老師的幾年前發的一個帖子，我想他在帖子裏說的這些情況應該也是很多賣文房的實體店店主遇到的問題。看完之後，我想大家對於毛筆可能也會有更多認識。
原帖題為《和文房商人一席談話中管窺毛筆行業的現狀》，樓主：就是寫不好。2013年8月22日發表於書法江湖論壇（此論壇在已經在2025年4月關閉了）。轉載的時候我把文章標題改成了《毛筆行業的現狀，太現實了！》文中圖片和括號內以啟明按開頭的文字均為啟明所加。
全文如下：
毛筆行業的現狀
我裝著很懂的樣子選筆，文房老板隻管把頭埋在顯示器裏面。
老板實然叫住我，你懂淘寶麽？
我一愣，回頭走過去，見老板正盯著淘寶界面。
能幫我看看對方錢打過來沒有嗎，怎麽給他評價啊？
我笑了。這老板將近不惑之年，對淘寶可是大惑不解。
於是我一一指點。這家實體店不新，網店卻很新，才開一個月，老板又不懂得刷分，交易量少的可憐。我又說了些淘寶開店的潛規則，老板連聲稱謝。
就這樣認識了。
老板一高興，談興也上來了，說起話來已完全不像個商人了。我一邊選筆，他一邊說，這支不太好寫；這怎麽會是狼毫；這支摻了尼龍的。（啟明按：關於摻尼龍，其實算是與時俱進的一種新的製筆方法和策略，但問題是很多做筆的人直接拿尼龍代替了動物毛，導致很多人談尼龍色變，動輒“我要純羊毫”“我要純狼毫”，關於摻尼龍的筆，我有專門寫過一個文章《摻了尼龍的毛筆就不是好毛筆嗎？》，感興趣的書友回頭可以點擊進去看看。）
我說你就沒有不摻尼龍的麽。
他頓了一下，隨即轉身走到貨架靠牆最裏頭，那兒有個筆筒裝著六支筆。他一邊抓起所有的筆，一邊說，這是我剛清出來的幾支老筆。先撿出一支筆，說這支不行，放回到筆筒，然後遞給我剩下的五支。我瞅了一眼不行的那支，筆杆已被蟲駐出孔了。
他不待我發表意見，又拿出一支新筆和老筆放在一起，指著老筆說，這是牛角鬥，指著新筆說，這是塑料鬥；指著老筆筆鋒前面一截微黃說到，看這鋒穎，又指新筆筆尖一點說到，這筆的鋒穎就這一點。
強光下，毫料尖端呈半透明狀的就是鋒穎。（圖/啟明拍攝）
我問是不是因為現在毛料不好，所以新筆鋒穎差了。他說是的。
當談起原料問題，他的話就多了。
製筆的羊毛不能用圈養的羊，那叫湖羊。製筆用的羊毛是山羊毛，得在山裏采購。現在好的山羊毛本來就少了，還要出口。而且我們那邊（老板自稱來自湖筆之鄉，所賣之筆皆自產自銷）還有幾個韓國人在當地製筆，把好的毛都買走了，人家隻要好，不問價錢，這樣下去真不知道毛筆該怎麽樣發展。
我又問了下紫毫筆，說我買的紫毫都黑尼龍絲。
他說到，紫毫跟黃金一樣用鐙子稱的，找人將兔毫分類的人工都不便宜，可想而知紫毫有多貴。就算貴的紫毫筆也有摻假的。
涉及到尼龍絲的問題，他也很無奈。說現在這些製筆的人，一味的圖快，圖賺錢，根本不是以前師傅教的那種做法。
說到尼絲的鑒別，一是亮，比羊毛要白；二是天然羊毫水濕後，不管怎麽做都有一定程度的彎曲，但化纖很直；三是化纖不蓄墨。
回到網店這個話題來，他一面連聲請我以後多幫忙指點，一面說他兩個晚輩開的美術用品網店生意很好，而對門那家文房店也開了個網店，也是不會做，一筆生意沒做成。
就此對傳統製筆行業的尷尬現狀提三點不成熟的拋磚之見。
一、外因——劣製尼龍筆充斥市場及原料市場的窘境。
文玩市場對面就是小商品批發市場，特別是暑假期間，天天有人大包小包甚至抗著箱子批發筆墨紙，都是些暑假少兒美術書法培訓班之類。拎回去教給小孩子用的都是尼龍刷子和偽一得閣墨汁，隻有練習紙是真的。而這邊文玩市場的傳統毛筆少有人問津，其實我問了老板他們也不靠零售毛筆為主。他的筆主要走量，批發給幾位老師，書畫班之類的。據我推測，文房應該是靠紅星，汪六吉，和各種涇縣宣紙養著。
另外請教一下各位繪畫大師們，畫畫是不是真的不擇毛筆，隻要功夫好，尼龍刷子也是寶。因為據我觀察，大凡賣畫材的地方，所售毛筆多半是尼龍刷子，而畫畫之人似乎不以為意。
原料商場的窘境，倒可以從我買的那隻老湖筆窺見一二。首先請朋友們不要存著撿漏的念頭。書法界有句流傳千古的名言定要記牢隻有買錯的，沒有賣錯的。
雖然老板很坦誠的比較了新老湖筆，但是那幾老湖筆的品相實在太差了，不是有老筆如草一說麽，所以我審慎的隻拿了一隻。
回家開筆寫了一行字，立馬後悔了，後悔沒全買下來。這隻老筆，從外觀的鋒穎，到書寫的運轉如意，很多外行寫字散鋒其實是人的問題，不懂調整筆鋒，但這隻筆要能寫散峰，說明用筆人水平相當之高，或者無比之差，鋒穎實在太好了，一收鋒必然是聚的。這隻筆相當於現今八十元以上的光鋒純毫。而它當年的售價是二十到三十之間我是以這個價格買的。這個“當年”應該是十年之前，具體老板也不十分清楚。
如果隻計算通貨膨漲，那麽現在這隻筆的價格應該是五十左右，也就是一般的中檔筆，正常人都用得起的。而這個質量的筆，現在要賣八十以上還不見得是純的，可見原料市場窘迫，並非虛言。
二、內因——與現代銷售脫節，不善開拓市場。
老板這樣經營網店，和我在網上購筆的經曆十分相似。不少傳統筆莊的網店都做不開，或者隻做為轉賬支付之用，基本看不到推廣。而那些生意紅火的網上文房，常常一點開就是毛筆加水寫布，幾十塊錢的大禮包，一看就現代派的，這裏賣的筆我是不買的。（啟明按：很多書友也問我為什麽不賣水寫布，我的解釋是，其實真正打算踏實臨帖的話，我是不建議使用水寫布的，因為不方便保存，寫的字不能存留也就不方便對照原帖找差距。所以即使很多書友要求我賣水寫布，但是我仍然無動於衷，我不想隻是做大家都強烈要求我做的所謂政治正確的事情，我覺得做正確的事情可能更重要。）於是形成了會做筆的不會上網賣，會賣筆的是外行賣給外行用。本來傳統毛筆在實體零售已經丟了大片江山，很多文具店賣的都是假湖筆真尼龍，書店更是隻賣貴的不賣對的，而小地方更是連個像樣的文房店都沒有。現在網店又不懂經營，坐在店裏守株待兔，這老老實實做出來的筆怎麽賣？
三、根本原因——書法式微，國人不寫字，文士不識筆。
如果上面兩點還算膚淺，那這個原因就是個悲劇。
最後引用老板一段原話：
有個老師來我這買筆，試了幾隻都說軟。我拿了隻豬鬃筆給他，他還嫌軟。我說，你還是買鋼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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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明碎碎念：文章雖然是2013年的，但是作者所描述的毛筆行業的現狀，當下並沒有太大好轉，當然了，國家層面目前已經在大力推行傳統文化，但是文房四寶這個行業來說，最賺錢的仍然是那些不懂書法的外行老闆，絕大多數買毛筆用的人，本身的文房知識也是非常有限的。
另外，我也想再強調下，啟明文房的毛筆整體上都是偏軟的，其實這個軟是相對那些尼龍豬鬃毛筆而言的，如果沒有尼龍和豬鬃毛筆的參與對比，啟明文房的筆應該隻能說是正常硬度。打個不恰當的比喻，這就好比封建時代女性裹腳，她們的腳都很小，近現代女性都不會再裹腳了，那些畸形的小腳看到正常人的腳就會驚為大腳。
尼龍豬鬃含量巨高寫起來偏硬初學者所認為的彈性超好的筆為什麽大行其道，主要原因是當下大多數人不懂筆法，也不用談懂筆性，尼龍豬鬃含量高的毛筆，臨帖的時候總是感覺壓不下去，無法順利完成古人行筆軌跡所對應的動作，也就無法寫出那樣精細的筆畫。這樣臨帖，隻能是相差甚遠。你要臨好帖，至少工具要靠譜，你工具都不靠譜，寫起來也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